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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华笔下的田园情结

吴扬


摘自:美术报


 好画都喜欢


    我同少华老师早就认识了,通过作品,从认识到相见,历时10年。
    1995年,她于中国美术馆举办“黄少华作品展”。正是金秋十月,硕果累累。她的画也是一片丰收景象,小院里堆满了玉米,果园里忙着采摘。这是她习画以来第一个丰收日,想不到的场面,想不到的热闹,展厅里人声鼎沸,来了那么多朋友。郎绍君可是朋友?邵大箴可是朋友?她都不认识,他们都来了。邵老师说,周思聪很少给人写文章,给你的文章写得这么好。周老师不仅写文章,还题了字,题了好几幅字,用僵硬的手指吃力地握着笔,写一幅又一幅、柔声问道:“少华,你看行吗?你自己选吧!”周老师又亲目打电话,一个一个打电话,所以来了那么多人,那么多名家。
    我至今已经很难说清为什么?关于那次画展的报道一直记得,我记得刊于《美术》上的周思聪的评介文章,我记得黄少华作品中那些憨态可掬的农家姑娘。
    这就是画一个极为本质的社会功能:唤起你对美的响应和留恋,有一种美好的念想浸在心头且弥久愈香。
    有一个韩国人,也是由这次画展注意到黄少华,找了她大半年,找到安徽,说:“我要关注你的成长。”
    大家都在找,好画都喜欢。


    到农村去,积累快乐


    1956年,少华生于安徽蚌埠市,1978年考取安徽师范大学美术系,1981年毕业,就职于安徽教育学院艺术系。从小到大,她一直生活在城里,依妈妈的愿望,很想让她学医,她则一门心思只想画画,难以割舍,越来越喜欢。也不是想当什么大画家,名呀利的想都没想,没有什么目的,只是喜欢、想把内心的情感通过绘画表现出来,执著、投人,很自然地步人化境,物我两忘,水到渠成。
    她喜欢校园的环境、喜欢在这个环境里工作,因为有假期,可以经常外出到农村采风去。淮北、陕北、沂蒙山、太行山,到处跑跑,特别喜欢的地方就住上一段时间。北方农村对她有着天然的吸引力,下去走一走心里特舒坦。一只鸡、一只羊、一裸小树,都能叫你高兴起来,看上去那么亲切、自然。也许与骨子里的迫求、爱好相一致吧,天生喜欢农村的纯朴气,不加修饰的美,喜欢北方人的豪爽、仁义,人和人在一起无拘无束 。那么敞亮、自然、随意,感觉真好!
    秋夫来了,老百姓在山里忙收获,板栗、柿子、花椒、花生、玉米、地瓜。红的、黄的、紫褐色的。那么大的红薯从土里刨出来,捧在手里,甜在心里。在那个时刻,你的心里恬淡舒适得一无尘埃,只有红薯可爱的模样和隐约散发着清香气。
    山里忙着而村里静着,一位老太太独坐在家门口的石阶上,满面慈祥,迎着你的目光令你评然心动。一只大公鸡站在墙头上,将军似地目空一切。一个小弟弟倚著石块儿垒砌的屋墙啃苹果,表情坦然,小大人似地一言不发。一只羊拴在荫凉处,安详地嚼着玉米秸杆……山村不大天地大,百姓不多感慨多。少华就这么走着、画着、年复一年地积累着。
    她积累着一种习愤。习惯这个词很一般,很不起眼,却是决定人生质量的试金石,好习惯日积月累成就你的作为,坏习惯潜移默化毁掉你的前程。少华的习惯可真好!一辈子心在农村、情在农村,恋着田野里清新自然的气息,既使不下乡,也总是到郊外,到一切有着自然气息的地方,每天清晨都要出门溜早,带一幅画回来,那画也不一定非要特别、非要漂亮,只要能引发内心的喜爱和感动就行。一棵小树,在春风里摇着,柔弱的芽几如同翠绿的泪珠儿,伸手摸摸,树在笑着。天气冷了,也要出去转一圈,很不起眼的角落里也有画面、说不定正有一束野花在那里盛开,采回家放在画案上,便有了一分好心情。她总是想办法把气氛弄得特别好,陶醉在一种极佳的心态下开始作画。作为女性,她是如此地易于满足、易于陶醉和感动。走在路上,一条柳枝拂过肩膀;傍晚时分,一颗流星划过天空。都被她当作生活给予的恩赐。感恩也所以成为她画中的一种基调,悄然流淌,娓娓道来。
    她积累成一种状态。画画是一种快乐、一种享受,一定要非常好的心态下才画,很轻松、很惬愈,内心有种如同读诗一般的感觉。完全放松,没有任何压力,铺开宣纸,生活积累、种种画面纷至沓来,姐妹们的音容笑貌都在眼前,借助纸和笔她们开始交流、交谈,苹果熟了吗?今年的收成怎么样?新房盖了吗?孩子大了吗?千里之外,她们在摘苹果;一纸相向,彼此又面对面。喔,画画真好!因为画画,我才得以结识如此多的姐妹;因为画画我才差不多走启遍了祖国各地而且还在继续走着;因为画画我才既有南方人的细腻,又有北方人的豪爽;因为画画,我感到生活是如此美好。
    她也积累着爱。爱生活、爱亲人、爱朋友、爱她的事业。见到少华时,我说,跟我想象中的那个人差不多,甚至更好、更年轻。她说,是么?笑得纯真而谦和。我又说,你有没有觉得跟周思聪老师有些像?她说,是么?也曾有人这么说,我也问过周老师,她特别喜欢我,是不是有这方面的原因?周老师说,你嘛,你比我开朗、活泼。
    那是因为少华更幸运。她幸运得益于周思聪的着力提携,踏着她宽厚的肩膀,一跃而成为当代名家。她幸运生逢盛世,衣食无忧,没有周老师所处年代的诸多艰辛与坎坷。她也幸运选择了农村,选择了田野,习性、迫求与画风能和谐地统一起来。


   进难而进


    还是一个小女孩的时候,她蹲在地摊前,看那些民间工艺品,泥人、木偶、各种小玩艺儿。几张纸片就能做出一架迎风旋转的小风车,一把剪刀就能剪出千变万化的窗花、纸贴。艳丽的色彩、生动的造型、奇特的构思,真是太神奇了!
    后来在陕北,她坐在炕头上看大娘剪窗花,也不用放样,拿起剪刀就剪,熟练得如同汉子们拿起锄犁锨撅一样。剪刀上收获的不外乎农家景象:南瓜呀、石榴呀、柿子呀,丝瓜在竹竿上垂着,豆角在棚架上吊着。哎呀!剪什么像什么,漂亮死啦!
    她知道该画什么、怎么画了。她也知道,大娘是剪纸,咱是国画,总得变一变嘛。大娘坐在炕上剪,我把场面搬到果树下、地头上,借助大自然的气息和色彩,让画面更加畅扬、鲜活,更具生命活力和感染力。大娘剪些动物、植物。我画人物,人好着吗?还是一个南瓜更有趣、更生动?人和植物可否取长补短?去掉一个最高分、去掉一个最低分,把人的那种浑浊、浅薄舍去,代以植物或动物的憨态可掬、无忧无虑,构成一种内心向往着的世外桃园,人们相亲相爱,生活万种甜美。
    少华是这样的一种创作思路吗?我不知道。凭着我对她的直观了解,她的性情、她的 善良和细腻,我能猜想到她内心对农村姐妹们怀有的情感。徐了田间地头收获时的快乐,还看见过破锅脏碗,看见 过漏雨的小草房,看见过干瘪的奶头无奈地阻止着婴儿的啼哭。她拿什么来帮帮她们?田野那样美好,而她们浑然不觉。除了善良的愿望她们可能一无所有,善良如同种子,开花结实便是她的画。是啊,一个画家能改变什么?唯有首先改变自己,变作一粒善良的种子播下去,开出诚实的花,结出祝福的果,从美的角度、善的角度,为我们的社会增加点什么。
    这是件非常不容易的事。周思聪很可能出于心疼她的原因,有过委婉的劝说,“水墨有着特定属性,同民间工艺中的那些造型、色彩相结合,可能会比较生硬,太难了!不要给自己出的难题太大。”一段时闻里,少华每隔两个量期都要把新作拿给周老师点评。因为怕老师担心而自已又不愿放弃这种努力,再去的时候,她便不再拿画,而是拿一条鱼、拿几棵菜。卢沉老师喜欢清燕鱼,周老师喜欢大锅菜,她去做了,一家人似地过个周末,随意聊天,不提画的事,她准备画上两三年再说。后来,还是周老师惦记,主动同她,“你最近在画些什么呢?”少华回答,“我准备筹备一个展览,听听反映,证实一下这条路行不行?”
    于是有了1995年的画展。也有了周老师及众多前辈画家们的肯定,周思聪写到:“从画面上看,我猜测她是想将文人画高品味的笔墨与民间艺术绮丽的色彩和夸张的造型同 时汲取,我有些替她担心,这想法太大胆,好比古琴和大秧歌、腰鼓的齐奏,她给自己出了个大难题。但黄少华仍从容地画着,毫无顾忌。我惊异之余,继而一想,不怪,人的灵感和想象力往往并不合乎常规逻辑。我们的祖先不正是将诸多动物的优点集于一身,创造出了“龙”吗?齐白石不也正是将工写到极致的草虫与粗放写意的枝叶在同一画面中令人折服地和谐统一起来了吗?”
    周老师断言,“在她身后将出现一条自己的路。”


    周思聪


    对于这个题目,我只能点到为止,要说话的太多,而少华不肯展开说,一句深切地叹息,“我不想往下说了!”把她要说的话似乎都说了。
    她和爱人方贤道曾于1989年出版过一本作品合集,卢沉为之作序,周思聪题写书名,可见她们交往之早、之深。1994年她到北京学画,38岁,孩子上二年级,不管有多大困难,她是一定要跟周老师学画。租间简陋的民房,找一块木板用砖头垫起来,算是有了床、有了家。房东家养只狗,老远就叫,走到眼前又扯裤子又啃鞋,看上去好恐怖哟,长得跟只狼样,隔着老远就打怯,可又不能不回去。狗围着她咬,她围着狗画,磨合了好一阵子,坏事变好事,由此擅长画狗,画面又添新内容。
    冬天来了,周老师担心她一个南方女子过不惯北方的冬天,小屋太冷,手脚冻坏了怎么画画?张罗着给她换个好点的房子,最好有暖气。把家里的被子、褥子、床单找一些,嘱咐卢老师帮她捆到自行车上,捆好了,路上要慢点骑。
    1994年9月,少华到北京画院报到,跟周老师学画。负贵接待的老师要她拿条子来,说周老师病得重了,很少到画院来,不可能再收学生。其时,周思聪病情出现反复,被迫入院治疗,少华赶去照料。望着病榻上的恩师,难以启齿。心里又撂不下多年来的愿望,欲罢不能。真是左右为难,卢沉老师只好替她说了,“写写写!把这个事情赶快办了!”周老师这才知道原委。枕头旁有支笔,她趴在病床上写了一张纸条:“我同意黄少华 作为我的学生。”
    周思聪究竟有多少学生不得而知,但黄少华肯定是经她亲自同意,破例接收下的最后一名学生。
    那时,恩师趴在床上写,少华扭过头去哭。她接过纸条,极力控制自己以防哭出声来。匆匆告辞后她走到街上,这才发现下雨了,雨下着,她哭着,任凭泪水淌满脸颊。医院门前就有公交车站点,可她不想坐车,只想在雨地里走。她走着、哭着,哭着、走着。她哭一个好人的命为什么这么苦?她哭人世间的情为什么这般浓。
    那个雨天,见证了两个女人的杰出。


    知音


    10年之后,少华到巴黎办展,心情和当年在中国美术馆办展时差不多,忐忑不安,极不自信。却又极其渴望听到外国朋友们的反映。这样画行吗?这种具有浓郁的民间色彩、民间风情的绘画风格在海外可有知音?在巴黎这样的艺术之都,该不会泥牛人海,悄无声息吧?出乎意外,展览非常成功。一位老太太连看3次。她说:“我来了3次,你的画太美了!非常令我感动。因为认识你,因为你的画,我以后会关注中国。”
    果然,“非典”期间,以及国内哪哪发洪水了、哪哪煤矿又死人了,老太太都会用她自己的方式,通过少华转达对中国的关心、对中国百姓的关心。同前文中提到的那位韩国人一样,她也对少华说普同样的话,“我要关注你的成长。”
    至今,少华去过世界各地十几个国家,带去她的水墨风情画、田园诗意画。不管是哪种类型吧,只要能表达美好,传递友爱,激发善良的愿望,体现自然和谐精神,幸福家园意识,也便如愿足矣,更复何求。

                   2003年9月于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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